12月下旬以來，又臨近一年期末考試。在一個1600余人的QQ大群中，每天數(shù)百條信息輪番轟炸。其中，大到考試、寫論文，小到取快遞、洗衣服，都能找人代替完成，群內(nèi)不時有人“下單”，有人“接單”。這些“代課”、“代考”者中，有職業(yè)“槍手”，有兼職掙點錢的大學生，也有中間人從中介紹吃差價，還有團隊組織者“做生意”……
連續(xù)多日來，成都商報記者臥底多所高校“代課代考”QQ群，并成功替考，整個過程非常簡單。接到記者反映的情況后，校方表示將展開調(diào)查，如果查到，嚴格處理。
匿名舉報
多所高校存在“代課代考”群
12月21日晚上8點多，在讀女大學生小汪（化名）向成都商報反映，他們學生之間流行著一些群，群里可以幫人代考、代課，甚至代干學生所有事務。“聽說群主是大四學生，目前已經(jīng)形成了產(chǎn)業(yè)鏈，一手交易一手付款。”
根據(jù)提示，成都商報記者通過添加QQ群的方式，搜索“代課”關鍵詞，結果跳出近200多個四川地區(qū)的相關高校QQ群，有的學校甚至有兩三個代課代考群，每個群的人數(shù)少則200人，多則上千人。記者以學生身份進入其中4個活躍的千人大群，發(fā)現(xiàn)這些群名往往標注“代課”、“兼職”等字樣，而部分群公告更是赤裸裸地介紹：“代課、代拿快遞、代洗衣服、代建游戲，能代的都代。官方價：30元一節(jié)”。記者通過連日的統(tǒng)計發(fā)現(xiàn)，各大QQ群每日所發(fā)布的代課、代考、代寫論文等信息，最多達80余條。
臨近期末，代考需求有增無減。25日晚上8點，某QQ群發(fā)出一則消息：“明天下午第一節(jié)，代考新聞學，開卷，需女生。”記者通過QQ與其取得了聯(lián)系：
“代考多少錢？” ——“50元。”
“需要學生證嗎？”——“應該不要，不過要藏一點。”
“什么叫‘藏一點’？”——“就是戴個口罩，別暴露在老師眼皮子底下，埋頭放肆寫，坐中間，不抬頭。”
“還有什么要求？”——“考試是開卷，但不能過去玩，要認真寫完，都能過。”
然而，短短一兩分鐘內(nèi)，當記者還在咨詢考試相關信息時，對方便稱“已有人接單了”。
記者調(diào)查
訂單靠“搶” 不乏介紹人吃差價
據(jù)記者觀察，所謂“槍手”大致分為兩類，一種是“臨時槍手”，即有空閑時間臨時去幫忙，賺一點零花錢。另一種是“職業(yè)槍手”，以賺錢為目的，這種“槍手”背后，往往還有介紹人，一名知情學生透露：“介紹人在中間賺錢，比如找了我同學代課，只給30元，他自己跟別人說40元或50元。”
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發(fā)布一則簡單的代課需求，往往1分鐘不到就有人在群里回復“已找到人”；發(fā)布一則公選課的代考消息，幾分鐘內(nèi)便有著落；而發(fā)布一則較有難度的專業(yè)課閉卷考試，或是一篇專業(yè)性較強的課程論文，半小時就能找到人選，當年這些價格也不菲。記者了解到，一篇重復率20%，標明“急需”的課程論文，開價可達1000元。
各個QQ群內(nèi)，不時有人“毛遂自薦”，主動邀單——“專業(yè)代寫團隊3年經(jīng)驗，可一次性承接大量稿件，各科專業(yè)普刊、核心、全英文、專科本科碩士博士論文、軟文、應用文等均可寫作”。一位自愿承擔代課簽到的女學生透露，臨近畢業(yè)，她希望多多接單，但很多時候都沒有生意可做，“代的人多了，就掙不了多少了，只能掙點零花錢。”
記者暗訪代考流程：
代考交卷全程順利 “掙”了50元
“明天下午，尋代考女，考試認真寫都能過。有需求的私聊。”27日，成都商報記者成功聯(lián)系上了這位發(fā)布代考信息的女生小琪（化名），她稱自己是某校大二學生，因為第二天有事，所以急求同學代考。“如果我不去考試，直接就是重修；如果我去了，頂多是補考。”由于是提前預約，且考試難度小，記者與小琪以50元成交，并約定考試結束后拍照留證即可線上結算。
28日上午，小琪叮囑記者：“這門課是專業(yè)課，考試的學生都是班上的同學，大約50多人。我們有一個規(guī)矩，男生坐前面，基本坐滿；女生坐后面，盡量挨在一起，坐中間。考試可以查資料，老師平時很開明，（小測驗）還會留時間給我們查資料。如果不放心，可以戴一個口罩。”小琪還告訴記者，她已經(jīng)向同班同學交代好，“你去代考，我跟他們說好不揭發(fā)你。”
28日下午4點10分，記者如約來到考場。4點20分，考試開始，監(jiān)考老師徑直走向講臺。“監(jiān)考老師不是我們的任課老師，太幸運了！”有學生小聲說。填寫完小琪事先提供的身份信息，記者順利在后排座位處坐定并開始答題。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開考以后，這位監(jiān)考老師并未下臺巡視，只是偶爾抬頭張望幾眼。整個過程中，沒有讓學生出示學生證等確認身份的證件，沒有指揮學生按照學號分散就座。環(huán)顧四周，還有很多學生利用手機搜索試題答案，開考30分鐘后，學生們便陸續(xù)交卷。記者隨同交卷的學生，將考卷放在講臺一側(cè)，這位老師也并未抬頭審核試卷。
離開考場后的下午6點左右，記者將考試題目及現(xiàn)場的照片發(fā)給小琪，她迅速給記者轉(zhuǎn)賬50元。
與代考不同，代課、代寫論文因風險小，難度較低，成為4個高校群最主要的“兼職任務”。某日，成都商報記者再次通過QQ群，找到了一位需要代課的女生，并被告知“只需要喊一聲‘到’就可以順利過關”。26日早上8點多，偌大的教室內(nèi)稀稀落落地坐著前來上公選課的學生，坐下沒多久，任課老師便來到教室。與記者想象的不同，這位老師并沒有立即點名。身旁一位學生告訴記者，老師點到的方式比較特殊，“2節(jié)大課，老師一般想什么時候點就什么時候點。”果然，如這位同學所說，在第二節(jié)課快結束之際，任課老師開始點名。
相關高校回應： 派人調(diào)查 如果查到，嚴格處理
隨后，成都商報記者將連日了解的情況向相關高校作了反映，該校宣傳部門負責人告訴記者，他們對此相當重視，當即調(diào)派年輕教師潛伏代課QQ群調(diào)查此事，“如果查到，嚴格處理！”該負責人介紹，對于這部分學術不端行為的學生，“學校有規(guī)定，學生嚴重違反考試紀律或考試作弊，該課程考試成績無效，并視其違紀或者作弊情節(jié)，給予警告以上處分；由他人代替考試、替他人考試、組織作弊、使用通訊設備作弊及其他作弊行為嚴重的給予開除學籍處分。”
該校初步了解情況后，29日下午發(fā)通知要求各院系成立期末考試監(jiān)督管理領導小組，對該院考試工作進行巡視，對相關教師和學生進行監(jiān)督，對違紀情況進行處理；同時，要求所有參考學生帶齊身份證與學生證，缺證不得入場，杜絕替考現(xiàn)象。學校將堅決執(zhí)行學生違紀處分條例，對替人代考與請人代考的學生嚴肅查處。
教育專家：高校應從“數(shù)量型評價”轉(zhuǎn)變?yōu)椤斑^程性評價”
北京盈科（成都）律師事務所律師寇翼指出，學生代課代考等學術不端行為，雖然還沒上升到法律層面，但依然值得重視。
著名教育學者、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也表示，“學生代課代考等屬于嚴重的學術不端行為，但現(xiàn)在很多學生并不以為然。首先，學生要反省，回歸誠信考試；同時，學校方面，要改革教學制度及相關考核評價體系。”
對目前一些學校運用指紋簽到等方式考勤，熊丙奇并不認為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。“治標不治本的方式只會反其道行之。高校應從‘數(shù)量型評價’轉(zhuǎn)變?yōu)椤^程性評價’。”熊丙奇說。
成都商報記者 攝影報道
